Section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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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灏宇的声音压过了音乐:“我老婆你也敢动手,是不是嫌命太长了?”
所以我笑着退出了QQ,锁上手机,放进校服的口袋里。
周雨川还是一贯的好脾气:“下周一要考试,不弄清这里夏千蝉才有压力,小璃你要是饿了,就先吃吧。”
蓝色的背景里小企鹅摇摇晃晃地连着线,我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,像是漂浮在失去重力的空间里,又空又虚,还担心忽然坠落。
“点餐了点餐了。”小羽曲起手指,敲了敲桌子,“不学习会死星人麻烦把课本收起来。”
解锁,按键,登入手机QQ。
坐在Secret里,陈灏宇一般都固定占据的吧台偏向右边的位置,我冷静地在喧闹的音乐和舞动的人群边缘,当一个旁观者。
最后一次?这是什么意思?是说的他单方面跟我定下的周六晚上的约会吗?那最后一次又是什么?最后相信我一次?还是最后狠狠地和我分手一次?
其实在见到骆轶航的第一眼,我就应该承认我和他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。我不该仍然挣扎着听从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希望。
罗璃,你行的。
“你也是,把手机收起来啊网络依存成瘾症患者!”千蝉把课本合上,然后更用力地敲了下桌子。
“那也比对面那两位不学习会死星人好。”我头也不抬,继续看着手机屏幕。
“就是。”我附和着小羽,“午餐时间还必须看到教科书,你们真是让我情何以堪啊。”
但原本很顺利的事情,因为陈灏宇和他朋友的迟到,又变得不那么顺利起来。
“你们两个也太做作了吧?中午吃个东西而已,午休诶,有没有必要这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?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后进生活下去啊?跟你们玩不下去了,压力太大。”我拉开千蝉身边的椅子坐下来,毫不留情地吐槽着。
但我感受到的并不是紧身背心人字拖的拳头,而是护住我的环抱。
“切,你早说他要见的是你‘女朋友’,我就不来了。”我转过身,正视着陈灏宇,用认识他以来最诚恳的表情,“别总是跟我开玩笑。”
男生的声音加入了我和小羽的对话,我抬起头,一个我没什么印象的男生在小羽对面坐下,笑笑地看着我们。
“过街就到了大哥,你留着时间去找老婆或者省点力气呼吸吧。”我不耐烦地连连挥手表示再见。
可是就连那道影子,都离我越来越远,连带着拿走了我所有的期待和希望。
换做以往,我早就直接一脚踹过去了。但自从骆轶航在我的世界里重新出现,我的整个人生都好像完全被打乱,变得扭曲,失去了我习惯的熟悉的频率和节奏。
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。我摇摇头:“没事,小羽还没来呢。”
“谁是你老婆?”没打算跟他嬉皮笑脸,我从高脚椅上跳下来,“我走了。”
那就不跟他计较了,谁让小羽是我姐妹呢。我耸耸肩,换了态度:“这里的煲仔饭不错,我推荐野山椒牛肉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大叔您真烦。”被陈灏宇这个整天惹麻烦、收集的仇人对头肯定比我多的人叮嘱要小心麻烦,真是很具有幽默感的事情,我大笑着转身走人。
不过这是没有必要说明,也不知道如何说明的部分。甚至对自己,我都还没理出清晰的头绪来。
如果要这样才能占据年纪前几名,我还是满足于我中等偏下的名次算了。
笑容却凝固在我转身的那一刻——骆轶航站在校门口看着我。
就像现在。
“约了同学一起吃午饭呢,Bye了。”
中午走出校门的时候,我居然看见陈灏宇斜靠在校门边的奶茶店门口,戴着副墨镜,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。
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我很讨厌的,缺乏诚恳和真心,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感情的浅淡的笑。
“我还不是担心你。”他从我手里拿回墨镜,又架在了自己脸上,“昨天那小混混,就是穿紧身背心那个,我收到风说他还打算找你麻烦。”
依存……我依存的并不是网络,而是那个人。是他任何的一举一动,一点一滴。
他这次真的滚了。
“那是你的事,跟我无关。”
和我对视一秒,他转过身,把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。阳光经过他离开的身影,投射出一道长长长长的影子。
我握紧了拳。
不要跟我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。再说,不认识我的那个另有其人。而那个人之外,其他的谁对我再视若无睹不管不顾,我真的都无所谓。
所以是该这样吧,就应该这样,先转身先自由,先说再见先解脱,不是么?目不斜视地擦肩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。
“来日方长,我有的是耐心等你爱上我。”
好友列表出现在屏幕上,在线的好友里没有骆轶航。
一眼就能看完的小空间里,我认识的人只有周雨川和夏千蝉。
“跟你很熟么?我警告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啊,不然绝交。”我挥挥手,“好了,你也该消失了,你跟学校完全不称,站在校门口真扎眼。”
爱不爱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,留在Secret的浮华喧闹里,才最适合。
走过去,我扯下他的墨镜:“中午十二点这样的时间你能醒着,也太诡异了吧?”
“就走?还没到九点呢。而且我兄弟还没来,他可是指定要看我女朋友的。”
这么关键的时刻,居然有不长眼的人来跟我搭讪诶。
我的心,从空虚漂浮的失重里,掉入了沉重的压迫感里。
好吧,我真的不认识他,唯一的印象不过是千蝉很郑重地和我说过,叫言渊的男生目前是小羽的暗恋对象。
“那现在赶紧的,趁我还没去韩国之前多看我两眼,免得我回来你就不认识我了。”
好好好,不吵你们不打扰你们上进,我拿出手机。
他的签名却变了,不再是日期的累积,也没有“再见”。而是——“最后一次。”
一早就约了陈灏宇周四的晚上到Secre。他的一个好朋友从新加坡留学回来,据说一定要见我,因为想要膜拜一下能够到酒吧里点奶茶的高人。而恰好白天发了物理试卷,我这次的成绩还真不错,所以拿给姑姑看以后,我说要到小羽家去拿笔记顺便聊天,姑姑很轻易地就放我出门了。
“没吓坏吧?”陈灏宇笑着问我。
因为遇见骆轶航而一直提起来的心情,反而在这种嘈杂里让我想要好好的整理一下,确定自己以后应该如何去面对他,面对他摆出的,“前男友”的姿态。
“现在不是说有什么‘网络依存成瘾症’,罗璃大概就是这种患者。”
微微眯起眼睛,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蹭到我身边说“小妹妹,和哥哥交个朋友”的莫名生物——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耷拉着遮住眼睛一半,只穿着紧身的背心就算了还搭配破旧的人字拖。绝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,我大声说:“滚吧你。”
校门对面小店的煲仔饭是真的好吃,但是因为没有空调,也是真的有些闷热。
我推开陈灏宇,转身向Secret的出口走去。
指甲在手心里定格,留下刺痛的痕迹。
“谁知道。”他懒洋洋地又靠在了奶茶店的门边,“看到你没事就好了。”
不由得我不大声,背景环境和背景音乐实在太喧嚣了。再说了,我又不是蒙娜丽莎,犯不着对每个人都微笑着展露温柔吧。
或者受一点伤,也没有什么不好。用真实的疼痛也许可以抵消心里一直咬着我不放的心痛,哪怕只消除那么一点点。
在人前,我总是习惯于伪装自己,但最终,我自己,也看不清楚自己。
如果一定要说,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心理——我常常下意识地把自己装扮成另外一种人。比如在网络上,我可以是清纯含蓄为了父母不在身边而对世界缺乏安全感,需要人全心全意给予陪伴和安慰的乖乖女;到了学校里,我喜欢直来直去,不管哪个同学,我不喜欢,就根本连敷衍都没兴趣,最多冷淡地说句“hello”;在家里,虽然姑姑觉得我有时候很诡异,但乖巧可爱听话的部分多少掩盖了我对她的隐瞒和遮掩,于是她把让她觉得不安的部分都算作我青春期的叛逆;而在Secret,不知道是空气里隐藏着喧嚣的分子,还是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密度过高让血液升温,我百分之百像个叛逆少女,窜得很。
“喂,吃个饭也不忘记聊QQ,你也太网络世代了吧?”小羽在我身边坐下来,凑过来看一眼我手机的屏幕,说。
我真服了他们,在这么不具有学习氛围的环境里,明明就是午餐时间,就应该休息,他们居然能捧着化学教科书,凑在一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。
千蝉没好气地侧头白我一眼,明显地皱了皱眉,语气里有点小小的恼怒:“就快好了,别吵。”
或者,把自己装扮成另一种人,会有种隐秘的满足感——只要这样的装扮,不会被揭穿。
紧身背心人字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,手也直接向我肩膀推过来。
我们之间,有裂痕,就是裂了;有伤口,就是伤了;留下了阴影,那就是无法消除的痕迹了。老有人说,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伤口,我同意这句话。但是治疗好了,不代表没有发生过。伤口是一直存在的,就算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自我下意识的保护,伤口被慢慢治愈,疼痛的感觉也会逐渐减轻,但是,发生过的一切,永远也不会消失。
“我有男朋友了。别玩了。”
“你去哪?”他今天分外婆婆妈妈。
你懂什么。你们懂什么。
“没问题。”
“哇,要报复也应该报复你吧?打不赢你就欺负我,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些男人啊,没品。”我瘪瘪嘴,伸出右手食指,用力戳着他肩膀,“万一我真是红颜薄命被泼了硫酸,你得负连带责任,出钱送我去韩国整容。”
陈灏宇也挥挥手,示意我先走:“有不对劲的人跟着你就跑到人多的地方,随时给我电话。”
他笑了:“什么时候,我都不会不认识你的。”
这个男生神经病啊?我的事情跟他有个鬼关系,轮得到他来插嘴么?我直截了当地没有任何客气感瞪着他:“你哪位啊你?”
“罗璃,我是哪里让你觉得我在开玩笑?”他贴近我耳边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我听清,“我喜欢你,我说过,你就是我女朋友。”
骆轶航能做到,我就能做到。我是自愈能力超强的罗璃,我是为了解脱而先转身的那个主动者,我才不会难看地追着他,就为了自己内心里还残留的那一些感情呢。
“他是言渊。三班的同学啦。”小羽赶紧安抚我的怒气,“小璃你总是不记得别人的长相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“我有什么麻烦让人找?放火烧我家房子呢,还是泼硫酸毁我容?”
紧身背心人字拖失去了打算痛扁我的威风,唯唯诺诺起来,左一声“灏哥”,右一声“嫂子”喊得我更心烦。挣开陈灏宇揽住我肩膀的手,我对紧身背心人字拖再次扔过去三个字:“滚吧你。”
我闭上了眼睛。